“人性构成了立体的人群,一部分人虔诚爱着这片土地,一部分人却要拼命毁了它。”
这部电影是陆川导演早年的一部电影了,看过他近些年的作品,都会有点怀疑,为什么质量会相差如此之大?
《可可西里》这部作品说实话,选题很大,主题涵盖了人与自然、人与信仰、人与社会、人与人之间的冲突,它不用什么艺术的手法,单单一个远景就能震撼到人的心灵,在这样的镜头前,你会思考一生中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?可能一辈子没有答案,因为这答案一直在变化。
首先来说说这个电影到底讲述的是什么?故事发生在可可西里这一冰冷荒凉的土地上,物质匮乏至极,大部分的人们为活着而活着,像那里的黄沙一样沉默。这儿环境艰辛,没有顺畅的公路,也没有湿润的土地供于草木生长,可可西里像是与外界隔绝,沿海城市高楼大厦平地而起,夜晚歌舞升平,而这里仅有冷峻的群山绵延和历代不变星辰,狂风呼啸而过还带走了稀薄的空气。除了人之外,呼吸着这片稀薄空气的还有藏羚羊,也是本片电影绕不开的核心,那时的人心已经躁动,其实只要社会文明起来,那么如何活着便也绕不开的一个话题,电影的一开头便是这样的对立——一方是围猎藏羚羊的盗猎者,他们拿枪对准藏羚羊进行射击,用自己的手撕下藏羚羊的皮毛晒干贩卖到欧美市场,获利丰富;而另一方是零零散散的巡山队伍,为守护藏羚羊护住这方土地的安宁而拿起枪杆子,因为羊绒受到上层阶级的欢迎,可可西里的藏羚羊数量已经从一百多万只锐减到了一万只左右,而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,巡山队每年进山都要埋葬一万多只藏羚羊的残骸。故事的主人公尕玉是从北京过来调查藏羚羊猎杀状况的,他也是电影里的第三视角,跟着巡山队进山围堵盗猎者。在进山前夕,所有的巡山队员一一和自己亲近的人告别,拥抱自己的儿子,亲吻自己的爱人,因为这一场对立已经持续很久了,有很多的巡山队员已经在这场残酷的抗争中死亡,每一次在山上碰见都是真枪实弹,对于亲人来说,每一次的离别都可能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。随后镜头便开始了这一段进山的路程,让我第一次深受震撼的是巡山队来到驻扎在山间的保护站,阿旺一个人在山里已经呆了三年了,外面是白茫茫的雪山与蓝天,与他陪伴的只有风声,还有盗猎者不知何时会来的危险。
图中是阿旺与自己的队友短暂的重聚后又依依不舍的告别,即使车已经走了很远,但阿旺还是在站在门前久久凝望。我觉得他告别的不仅仅是队友,还有正常的生活。割舍掉了人之常情,留下纯净的守候与自我牺牲。巡山队伍告别了保护站不断深入,在山腹地区,他们正式与盗猎者打了照面,不过这一次他们先失了势,有一名队员被枪击中了,巡山队员本就很少,倒下一名队员就相当于少了一名得力干将,一进山处境就变得如此艰难,看到这儿时,我的眉头已经紧锁。那时在可可西里,贩卖藏羚羊的皮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,随着电影的展开,他们进山每遇上的人都与盗猎者脱不了关系,有帮盗猎者撕羊皮的百姓,有帮盗猎者运输羊皮的村民,同时他们也充当了盗猎者的眼线,在我看来,在这样的情况下,仅凭几人的努力无疑是以卵击石,而且这还是一个真实的事件,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。在这样的对比下,我觉得巡山队太渺小了,但信念却足够伟大。其实电影到这里,所能联系的东西就有很多,比如人与自然的关系,其实很难说得清楚,时而利用时而敬畏时而依附,盗猎者与藏羚羊的关系,还有巡山队与藏羚羊的关系,其实就是双方对于自然的态度不一致而形成的对立,一方是毫无止境的掠夺,一方是牺牲自我的守护,这像是三种力量在拉扯,没有形成平衡。其实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说,正邪双方我们或许划分得很清楚,但这部电影却把所有人的绝望狠狠的撕开,活生生展现在人面前——巡山队步伐不断向前,一路奔波后,他们在河边逮到了一位中了子弹的偷猎者,苟延残喘下希望巡山队救他,大动脉已经出血,他孱弱地说,自己叫马锐,20岁。在那个画面下,你可能会恍惚,一个生命就这样在你面前流逝了,盗猎者只是一个可怕的称呼,剥下这个词,大家都是生命,在面临生命即将终结时同样脆弱,他也有父母,父母给他取名叫做马锐。谁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,活不下去的时候正邪立场显然没那么重要,甚至极端情况下会颠倒过来,有人主动选择,有人是被动站到了对立面,盗猎者固然可恶,但在这样资源匮乏的恶劣环境下,有一个快捷法子能够改变你的生活,想必无人动摇是不可能,甚至站到盗猎者立场上的人更多。皆为凡人,第一要义是活着。那么这时,当大多数人反对少数人时,哪一方才是正确的呢?在巡山队捕获了一个撕羊皮小队伍后,电影进度已经1/3了,但巡山队的壮烈却从这一刻开始,在追捕撕羊皮的村民时,有一个队员因为医院医治,这时巡山队进山队伍就越来越少,而且目前的粮食和汽油也不多了,如果再带着那些村民前往,这吞人的环境会把所有人给淹没掉。这时巡山队队长日泰将钱全部拿了出来,让队员带着伤者回去,但钱依然不够,这时日泰平静地说,卖皮子,后来尕玉问他,巡山队队员一年没发工资,是哪来的钱?日泰不说话,他的眼神依然平静,最后他说,见过磕长头的人吗?他们的手和脸脏得很,可他们的心特别干净。我卖过皮子,可我没办法。每一个人的绝望都淋漓尽致展现在镜头前,一场进山之旅,看到后面,你会发觉这一场追捕是无声的,因为单就进山这件事而言,每个巡山队的人都在牺牲,而且牺牲得静悄悄,他们所爱的人、正常的生活、还是最本真的生命皆离他们而去。和谐共处是一条血路杀出来的,牺牲的意义只有在目的到达时才被赋予意义,而巡山队的每个人可能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无望的走下去的。总结下来,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有点像记录片,他用平白粗糙的镜头和对话描述这个故事,其中你可能会被藏羚羊庞大的流失数量所牵动;有时也会因撕羊皮的村民而愤怒,但他们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时,你又会觉得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;而当巡山队的另一面被剥开时,你也会感到生活的无力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心上。故事到最后其实是一个很沉重的结局,说很难说出来,还是扯一句题外话吧,年底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立,如今藏羚羊的数量也在逐渐恢复。可可西里很美,藏语翻译过来是美丽的青山美丽的少女的意思,希望它永远被善待。月上红雪